【洋岳】历历万乡 05
全员吸血鬼A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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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可能是阴天，也可能是晴天，岳明辉不大记得了。
当一个人活了太久，他的记性自然不会太好，而岳明辉也在刻意锻炼自己去遗忘一些事情。他是一个会反复积压自己情绪的人，并且坚持在荒谬的现状里找到一个和自己价值观严丝合缝的逻辑。但这并不容易，岳明辉用了十年去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吸血鬼的事实，李振洋离开他以后，又用了半个世纪去说服自己继续带着这样的身份活下去。
这两次痛苦堪比涅槃，岳明辉早就被搅碎了。他现在单单拥有一个坚硬的躯壳，内里早就坍塌成废墟，被撞一下都会听见哗啦啦的响。
没有人会把把带着铃铛的狮子放回丛林里。这种响声从来不会令自己愉悦，只会招致天敌。岳明辉作为捕食者，更没有自寻死路的道理。所以他才开始忘记，藏得再好的东西都不如扔掉令人放心，他已经深谙此道。
岳明辉平日里好说话，不争不抢，他把这身份里所有的狠戾都用来对付自己。李振洋刚走的时候，他整天都在想一件事情：是不是我的错，我应该这样做吗，我当初应该放任李振洋死在那里吗？他推演了无数遍那个场景，连冲出巷子时头顶有几颗星星都清清楚楚。这花了他近三十天，期间没有进食，虚弱到碰到夕阳时皮肤就开始灼烧。他反复去加深这个印象，直到自己把李振洋离开他的那一刻忘得干干净净。
他没想到一百多年后自己突然又想起来了。
李振洋的吻，李振洋的微笑，李振洋去逗刚出生的猫崽，李振洋从背后抱住他去指柿子树上结的果。
李振洋的眼睛，李振洋的指节，李振洋带走的一柄黄色的油纸伞，李振洋在暴雨里冲他怒吼咆哮。
天颠倒到了地上，雨水瞬间灌成江河湖海，从岳明辉的脚底淹没过头。他睁大眼睛去找一个身影，他头顶挂着几千轮太阳。他要变成灰了，然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哭。
岳明辉呻吟了一声，胸口剧痛，攥着拳头睁开了双眼。
床边只坐了李英超一个小孩子。他对上岳明辉迷茫后又聚焦的眸子，开心地探身上前扶他起来。这外强中干的病患昏迷了一天半骂起人来倒是丝毫不虚，指着窗帘生气：“大白天不关帘子，你是不是嫌你这张脸太好看啦？”
原本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：“我怕黑。”
岳明辉骂完就心软了：“怕黑就怕黑吧，我是怕你给烧着…那俩人呢？”
李英超拉着他的手压低嗓子凑过来，说悄悄话似的：“洋哥和那个人打了一架！”
岳明辉心里暗自呕了一口血，敢情卜凡当时忙前忙后给孩子热血袋半点好都没捞着，李振洋干坐着说几句风凉话还吓唬人，结果洋哥都叫上了。
“怎么，把你凡哥打坏了？”
小孩子严肃地摇了摇头：“洋哥一根骨头被打断了，昨晚半夜自己一个人出去了。”
岳明辉刷得一下坐直了，还没等他再问什么，卜凡在楼下听到动静，蹭蹭蹭上楼推门进来。他叫了声哥，沉默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，似乎混杂着委屈和内疚。卜凡觉醒才不过三年，在李振洋这一百来岁的老妖怪面前不知道有没有吃闷亏。岳明辉本来想安慰他，不知怎么张嘴就变成了：“你把洋洋给打了？”
卜凡眉心骤然扭成一个拧巴的结：“他把你弄成这样，我不能揍他了？咋了？你给小弟输了那么多的血，他还咬你！”
卜凡毕竟太年轻，还不知道同类吸血是一种接近性爱的亲密举动。他这句话说的坦坦荡荡，岳明辉却恨不得冲上去堵他的嘴。这种时候他又及其要脸了：“哎呀你快闭嘴吧！”
“咋了，我不能说他？他有心疼过你呀？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，我…”
岳明辉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点不讲道理，投降道哥哥错了，没怪你凡子，可你跟他打什么架，你被弄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？
卜凡突然嘿嘿一笑，炫耀什么似的：“他才打不过我，他那小身板。”
岳明辉简直要崩溃，他不知道是不是李振洋是自知理亏手下留情，不然无论如何卜凡也不至于浑身上下连块皮都没擦着。卜凡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，他好不容易等到人醒了，有一股脑儿的话要问：“你到底想拿他怎么办？”
“你洋哥…李振洋他真不是个坏人。”
“我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，菏泽医院那件事儿不是他做的？”卜凡认真的时候眉眼是从来不带笑的，看起来有一种冷酷的执拗，“你想把他藏这儿，有没有想过我们？弟弟现在屁用没有，要是被人找上门来就靠我俩死撑？”
李英超闻言做了一个鬼脸，显然是认为自己还有些屁用。岳明辉被他逗得想笑，又看卜凡一副想杀人的样子，生生把笑憋了回去。
“你不是把人打跑了吗？咱就当这人没来过，不成吗？”
卜凡飞快摇头，显然认为这事儿成不了：“他肯定还要回来的。”
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，三个人此时都听见了楼下大门被打开后余音绕梁的吱呀一声。
